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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一位某种程度上的文化历史学家,我总是被一些难以用某种方式来证实的历史所吸引。这些历史给我们带来一些无法用传统学科模式解决的方法论挑战。看电视是一种短暂的、俗常的消遣活动,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档案证据;公路也抹去了它们的历史——它们实际上被涂上了柏油——但它们都触及政治、美学、社会学、心理学和人文地理等问题。羞怯是我另一本书的主题,这是一种长期的、低强度的、难以定义的状态。它的历史注定由晦暗不明的碎片构成。这些书既面向普通读者,也面向专业学者。我的学术兴趣兼收并蓄,不固着于某一特定领域,这帮助我获得了新读者。我曾尝试换一种方式撰写学术论文,倾向于散漫的杂文随想,并贯之以一种独特的作者声音。这就是一种跨学科的形式。这并非一帆风顺。不走寻常路的学术路径,让我偶尔羡慕那些有着更明确学科归属的人,在那里他们可以与志同道合的人交流切磋。我有时觉得自己在知识上有点像个流浪者。我意识到,像我这样每写一本新书都要换一个主题的人,无疑是在挥霍自己的知识资本,而那些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深耕细作的人,却不会有这种担忧。尽管如此,过去20年的职业生涯再次证实了我在《跨学科:人文学科的诞生、危机与未来》(陈后亮、宁艺阳译,南京大学出版社2023年4月版)中所写的一点:“跨学科研究在过去几十年里产生了人文学科中一些最有趣的知识拓 展……这正是因为它的问题和缺点没有被既定的结构或惯例所掩盖。”跨学科给我们带来了问题,但它们是有用且有趣的问题。现在回头再看这本书,鉴于当前人文学科的危机,我忍不住想重读一遍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人文学科总是处于危机之中。历史学家 J. H. 普拉姆在1964年就编写了一本名为《人文学科的危机》(The Crisis in the Humanities)的书。在人文学科中,这种身份和合法性的永恒危机部分源于学科定义的模糊性。但在英美语境下,目前的情况尤其糟糕。政策制定者和评论员越来越多地将人文学科视为无关紧要、可有可无和不合时宜。在英国,人文学科部门出现了一波解聘浪潮,政府公开反对他们所说的“低价值”人文课程。政府现在坚持大学课程要物有所值,而毕业生工资的高低是主要的评估标准。可测量的投入(教学时间、学费)必须与可测量的产出(工作、加薪)相匹配。人文学科似乎成了科学、技术、工程和医学(STEM)的穷亲戚。STEM是一个缩略语,现在也常被当作名词和形容词来使用(STEM技能、STEM科目、STEM工作)。我们忘记了这个首字母缩写词有多新,有时甚至忘记了它代表什么。在英国,投资STEM对经济增长至关重要已成为一种信念,尤其是在生命科学、制药行业、计算机编程和电子工程等领域。人文学科的独特价值不是那么容易量化的。人文学科本质上是跨学科的,因为它们关注的是人类凌乱、无边界、无算法规则的状态。它们研究人类创造意义的整个杂乱过程。它们无法将知识简化为某种学科本质,因为它们研究的是独一无二的人工制品,它们都来自已知宇宙中最复杂的事物,即人脑。通过讲故事来解释其他故事,通过使用更多词汇来分析词汇,它们追求的是启发性的复杂性,而不是追求科学那种优雅、清晰的简单性。科学向前发展,沿着其前沿不断前进;但人文学科是累积的,而不是线性的。它们逐渐加深了人们对意义和学识的理解,一点一点地扩展了数万年前开始的对话,那时候智人才刚深入洞穴,在墙上喷赭色染料。人文学科是关于人的,人是多元的、矛盾的、非学科性的、边缘模糊的。我们在人文学科中使用的方法,需要像我们解释的人工制品一样,具有不完美的人类属性。换句话说,它们需要跨学科。(作者单位:利物浦约翰·莫里斯大学人文社科学院)